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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回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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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若到昨夜, 才從母親那兒知道姒昊拒絕聯姻, 父親已答應。當著母親面, 虞若沒掉一滴眼淚,也沒說什麽難過的言語,她很平靜。她內心其實挺驚訝, 娶君主之女是許多大貴族的美夢,何況她長得還很美。

昨夜虞若翻來覆去無法成眠,她心裏失落, 煩躁, 甚至感到怨憤。天快亮時,虞若從木塌上坐起, 在黑暗中無聲哭泣,她抹著淚水, 心中仍是不平。

他是帝子,可他也一無所有, 他怎能拒絕?總該給她個說法,為何他要拒絕?是她哪裏不夠好,不值得娶嗎?虞若的內心比較高傲, 她有高貴的身份, 她有出眾的容顏,她想不通。

早上,虞若從母親那兒,聽說姒昊即將出宮離去。慌亂下,她匆匆趕往東殿, 她不是怕見不到他最後一面,她只是想要一個解釋。

抵達東殿,月眉告知她公子昊在庭院裏,虞若知他應該是在木屋那兒。自從姒昊入住東殿,她來過兩次庭院,都見他在木屋徘徊。

身份的矜持,讓虞若從不曾特意去他身旁,或者和他獨處。這次虞若獨自一人,朝木屋的方向走去,她腳步很快,神色冰冷。

半道上,她被兄長虞戍北攔下。虞戍北拉住她的手,輕語:“小若,公子昊和任使在談話。”

往時虞若看到兄長,會露出笑容,今日,她看他也是一副冷冰冰模樣。虞戍北被她看得心虛,他心裏還真有鬼。姒昊離開宮城的事,他明裏暗裏都給了幫助,明裏他勸說父親,暗裏他勸說母親姜夫人。姜夫人本來熱意將女兒虞若嫁帝子,聯姻之事有她的大力支持,直到虞戍北告訴她,虞城大巫說帝子是災難之人。

姜夫人相信大巫的話,她心裏有芥蒂,自此從支持轉為反對。

母親態度的轉變,虞若感受得到,大概從母親那兒得知兄長反對之類的話語吧。虞若的內心對兄長感到惱意,這份惱意,在於他違背自己的意願。他明知道,自己喜歡帝子。

見妹妹白皙的臉龐上,有淡淡的眼圈,虞戍北心裏有點自責,他說:“等他們談完,我請他過來。”虞若這才點點頭,她眼角濕潤,泛紅,不過沒有淚水流下。

她自若離開,去找摘辛夷的月眉聊天。

看著她身影走開,虞戍北想,今日被她責怪,總比來日見她痛哭流涕好。虞戍北背著手,輕輕嘆息,他往木屋走去,過去見姒昊。

虞戍北遠遠就看到梨樹下的姒昊和吉華,他自然也看到姒昊更換好衣物,做平民打扮。他沒有遮掩自己迫不及待要離去的心情,虞戍北想他果然對宮城生活沒有絲毫留念。這些日子,他住在宮城裏,從不見他高興過,此時他正和吉華笑語。

就像他說的陽城龍的故事,龍嘛,哪能被人囚禁,仰人鼻息。到那自由之時,自然是扶雲而上,遨游山川。

傳說之事,總是很傳奇,可要是讓自己當一個傳說中的人物,譬如帝子,虞戍北是拒絕的。天知道,他拒絕虞方的庇護,他還能去哪去?虞戍北倒是佩服他有強大的意志,顛沛流離,居無定所,似乎對他而言,都不算什麽。

還沒挨近那棵老梨樹,姒昊和吉華便就喚住了他,尊稱他“戍北公子”。虞戍北笑笑而已,來到他們身邊,他問姒昊:“日後有什麽打算?”他用著友人關切的語氣,沒有陰謀沒有算計。

“還得在虞城住兩日,隨後前往緡方。”姒昊如實告知,此時的他對虞戍北很坦率。這幾日,姒昊都住在虞戍北的東殿,跟他擡頭不見低頭見,對他了解不少。這人日後不會是自己的敵人,他們有共同的強大敵人。

“我正打算啟程明城,可以結伴前往。”虞戍北挺樂意幫忙,安然將姒昊送出虞方,也算是為帝子盡份地主之誼。先前,自己待他不厚道,正好彌補一下。明城在緡方邊界,踏出明城,便是緡方。

“多謝。”姒昊致謝,他沒拒絕。

“晉夷和來戎的戰事,戍北公子怎麽看呢?”吉華自然清楚虞戍北去明城鎮守,是為了觀望戰事。這場戰爭發生在緡地之外,他擔心會影響到緡地,從而影響到姒昊此行。

“戎人的戰車不好對付,晉夷一時吞並不了來戎。”虞戍北可不覺得戎人好欺負,他們有最好的戰車,最精良的兵器,可惜他們部族相互攻打,沒能形成跟晉夷對抗的力量。

吉華的看法和虞戍北一樣,他點點頭。而今與其擔心來戎戰事,還不如擔心任方和穹人的戰爭,那可是迫在眉眼。

姒昊沒留心聽他們說話,他擡頭看樹影,在算時辰。虞戍北看他舉止,知他大概就要離開了,說道:“有一人想見世子,她也在庭院之中。”姒昊聽得這話,猜測可能是虞若,他擡手示意:“請戍北公子帶路。”

吉華一時沒想到會是什麽人,他在後頭挺好奇,不過沒跟上。他身處姹紫嫣紅的庭院,聞著芬芳的氣息,他覺得可能是位女子吧。

姒昊跟著虞戍北來到棠棣樹下,姒昊留下,虞戍北離開。少頃,一位貌美的女子婷婷裊裊走來,她獨自一人,不像平日總帶著女伴,她是虞若。

兩人還是第一次面對面站著,相互間只有三步距離。姒昊聞到虞若身上的香氣,那是辛夷花的氣味,清淡而悠遠。瘦弱的虞若與身材高大的姒昊站在一起,越發顯得嬌小,惹人憐愛。虞若上前一步,向姒昊行了個禮,姒昊回禮,問她:“若公子有什麽事嗎?”

他的言語平淡,目光落在虞若身上,他和她直視,平靜坦然。他穿著平民的衣物,顏色土灰,不再是那位盛裝佩玉的莊穆帝子。可他即使穿著粗陋的衣物,也是這般的出眾,他的眉眼令人眷念。是從何時起,他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呢?恐怕是在紫湖畔,遇著他時起吧。

他又要去當平民,過著獵人的生活嗎?他不害怕晉夷的追殺嗎?虞若想自己一點也不理解他,他令人費解。

“若公子?”她模樣迷茫,像在夢中般。姒昊知曉她可能有點喜歡自己,他來見她,是為了結。

“我……我想問公子一件事。”虞若看向姒昊腰間的藍色帶子,無論他是禮服盛裝,還是穿著平民衣物,都纏著這麽條帶子。姒昊留意到她的目光,他回道:“請說。”

“聽聞公子拒絕聯姻,我很不解,公子是覺得我配不上嗎?”虞若仰起頭,和姒昊對視,她的眉眼如畫,她的神情高傲。

姒昊以前沒有仔細去打量過虞若,他對她的印象很單薄,此時她的模樣終於鮮明了些,她是一位率直且高傲的貴族女孩。她如此介意,便告訴她實情吧。

“我有心上人,我與他相許一生。”姒昊觸摸腰間的藍色發帶,他的話語溫情,這份溫情只對於心中之人。

虞若的瞳孔放大,黑幽幽地,她紅唇翕動,輕輕地“啊”地一聲。她不是驚訝於姒昊有心上人,而是她想起一個人——虞蘇。她見過虞蘇和姒昊在庭院裏相伴,虞蘇還擡手掃去他身上的葉花?當時兩人的模樣很暧昧,像戀人那般。在更早前,在紫湖,她第一次遇見他,他也是和虞蘇在一起!

“若公子,巫家的白鹿預言不在我身上,該是另有他人。”姒昊留下這句話,轉身離開。他話不多,該說地也都說了。

“見到白鹿……”虞若的聲音不大,後面聽不清楚,姒昊本沒打算止步,直到聽她說:“那不是巫家妄言,只是另有其人。”當年見到白鹿的人,有五人。哪五個人,虞若一一記得。她這句話,也是對姒昊帝子另有其人的回覆。

姒昊回頭看她一眼,見到棠梨樹下的虞君女眼眶泛紅,發絲和裙擺在風中飛舞。她是個挺聰明的女子,早些醒悟也好。

姒昊匆匆離開,他和虞蘇約定的時候快到了,他想虞蘇肯定已經宮城外等候他。姒昊走至院門,吉華過來,他對姒昊笑語:“戍北公子說他就不來送了,由我代勞。”

這位虞君嗣子大概有點尷尬吧,當初可是他親自將姒昊連夜押進宮城,手段相當的不地道。

“走吧。”姒昊頷首。

姒昊和吉華走出東殿,院門的兩位守衛沒有跟上,他們目送他們離去。宮城裏的人,除去虞君一家,還都以為姒昊是任方的一位貴族。這位貴族來虞城,具體是來幹什麽,沒人知曉。

姒昊走到高大的城門前,他一眼瞧見站在外頭虞蘇。虞蘇在城門一側,似乎等候許久了,他低著頭,像似在走神。他擡起頭,看到姒昊,綻露出驚喜的神情。姒昊的嘴角揚起,幅度擴大,他邁出城門,朝虞蘇走去。陽光傾灑在他身上,從城門裏望去,他和虞蘇都金光閃閃。虞蘇奔上來迎接,他的笑容燦爛無比。

兩人在門口停下,相互凝視,柔情萬千皆不語。

吉華站在後面,不禁莞爾,他想這樣的場景可不多見,可惜任嘉沒能看到。在心裏調侃的吉華,回過神,發現眼前的兩人已經走開,把他獨留在城門口。

他沒有跟上,他得回館屋,身為使臣,他的事情還多著呢。目送兩人遠去,陽光正明媚,吉華想前方險峻,往後之事,唯有靠他們自己了。

虞若登上樓閣,站在窗前,望向宮城大道。她來得遲,沒見到姒昊離去的身影,她或許也不想見到。高樓風大,吹亂她的長發,她收攬頭發,將半個身子探向窗外。

陽光溫暖,明亮,照在身上那麽舒服。侍女們在身後驚呼,連忙把她抱住,她不解回頭。侍女不安看著她,她笑語:“怎麽了?”侍女們見到她臉上的笑容,便也都笑了。

陽光下的宮城,巍峨漂亮,衣著華美的人們,在宮中筆直的大道上穿行。

出生在宮城,在宮城裏長大的虞若,突然意識到,她喜歡這樣的生活。往後可能再不會覺得苦悶了,她喜歡這樣優渥無憂的生活。她可沒勇氣跟著帝子,在外頭顛沛流離,過著東躲西藏的生活。紫湖再美,白鹿傳說再神聖,對她而言終只是一個夢。

虞蘇和姒昊前往北區,他們並肩行走,進入北區後,不時有居民跟他們打招呼。有的對姒昊說:“阿蒿,好久不見。”有的問虞蘇:“那匹漂亮的白馬,怎麽沒牽來?”

鄰裏不清楚,姒昊這些日子住在宮城裏,他們也想不到。

一切如常,仿佛那個淩晨,虞戍北根本就沒將姒昊帶走。沒有洩露帝子的身份,沒有聯姻的危機,沒有分離和思念,痛苦而仿徨。

兩人走到院門口,虞蘇推開柴門,一頭大黑犬突然躥出,直撲姒昊。它高興得要瘋,汪汪直叫。姒昊單手把它拎起,放在地上,拍拍它的頭。

虞蘇笑著,他朝屋裏大聲喚道:“阿母,阿昊回來了!”

聽得屋內一陣聲響,虞母出來,她手裏還拿著織梭,一臉笑意。見到站在虞蘇身旁的高大熟悉的人,虞母連忙招手:“阿蒿,快進來。”

“讓虞母擔心了。”姒昊走到虞母跟前,向她行了下禮。

“看你一直沒回來,還真擔心你出什麽事了。”虞母笑語。她心想回來就好,免得蘇兒擔心,就是她也跟著擔心呢。

虞父遲遲從屋中走出來,他跟姒昊點了下頭,反應很平靜。他從虞蘇那邊知道姒昊拒絕虞君的聯姻要求,他清楚往後姒昊的路可不好走,誰讓他是個帝子呢。

“虞父。”姒昊過來向虞父行禮,很是敬重。

“回來啦。”虞父心裏有點埋怨他隱瞞帝子身份,聲氣也就那樣,沒有以往親近。

虞蘇聽得老爹語氣,握住姒昊的手,他把頭低下。要說欺瞞,虞蘇可是幫兇,這事不能只怪姒昊。虞父見他們的手握在一起,瞥眼姒昊,說道:“去把柴劈了。”

“是。”姒昊朝院中走去,拿石斧劈柴,相當殷勤。發生這麽些事,得知他的真實身份,虞父還像往常那般待他,實屬難得。

姒昊劈柴,虞蘇幫忙拾柴,兩人在棠梨樹下,親親我我。一條黑犬,不時在他們身旁轉悠,棠梨樹上,鳥兒嘰嘰喳喳。

屋門口,虞母正在埋怨虞父,兩個孩子剛回來,都沒歇口氣,就喊他們去幹活。虞父對虞母的嘮叨,充耳不聞,他朝火塘瞅一眼,說道:“不是要蒸面食?水開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虞若:大巫你出來,為什麽帝妃是個男孩子!

虞父:帝子又怎樣,想娶我家蘇兒,給我好好去劈柴。

“是,岳父大人。”姒昊朝院中走去,拿石斧劈柴,相當殷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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